《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现实背景一发完，关于往昔和未来，两位李先生在捅破窗户纸的边缘徘徊不定的故事。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去李东海家的路上又堵车了。
李赫宰有些不耐烦地开了车窗，吹着冷风让自己平静一下，丝毫不在乎自己昨天才刚刚感冒。
年纪大了，感冒越来越难好。不停地咳嗽，咳到满眼泪花、快要窒息。时常要往嘴里塞各种红红绿绿的药，根本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
他早已不再年轻，这个事实也被他逐渐接受了。芳华已逝，出门不再需要戴口罩和墨镜，走在路上没有人会认出他，街边大大小小关于最新大势男团的海报对他来说也早就陌生无比。
但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人生。
脑子里正胡乱跑着马拉松，手机突然响了。上面显示了一个他看了三十年的名字。
“怎么还不来啊？”电话里那人听上去好像也感冒了，鼻音很重。
“堵车。”
“哦，晚饭快做好了。”
“嗯。”简洁地回答，挂掉电话。
然后他的思绪又不自觉飘到了刚打完电话的那人身上。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回忆往昔峥嵘岁月。那些回忆三分之二是关于成员兄弟们，里面又有一半是关于李东海。
关于李东海的回忆还有什么没被拾起的吗？他们俩共享的回忆像是一间有求必应屋，琳琅满目的，许多零碎的琐事或多或少被遗忘在角落里，只有到特定时间地点才会被记起。
他不经意看向窗外，然后看见一对年轻小情侣站在街灯下接吻。
噢，他想起来一些事情了。
他记得他和李东海第一次接吻应该是在他二十七岁生日那天。
那天早上收到李东海一条短信，说晚上要在宿舍里给他一个惊喜。他半开玩笑地回复，哟没想到常年压榨我的家伙现在还有感恩之心了呢。
滚蛋！那人回复道。他几乎可以马上想象到手机那头李东海皱着鼻子的可爱模样。
傍晚和当时的女朋友出去吃饭。两人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都习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去约会，偷偷在大衣袖子里牵手。
吃完饭女朋友又拉他去看了场电影。整部电影他看得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想着李东海要给他的惊喜，担心自己待会儿回去太晚那人会不会生气。
女朋友送给他一个情侣款的手镯作为生日礼物。他本来想说其实自己不是太喜欢这个款式，但毕竟是女朋友送的，也就作罢。
把她送回宿舍，委婉拒绝了她“上去坐一坐”的邀请，安抚了一番有些失落的女友，然后急忙赶回自己宿舍去。
他那层宿舍里只有李东海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等着他，客厅的灯关着，只看得到摆在桌上大蛋糕周围的蜡烛的荧荧光芒。
“真对不起呀东海，回来晚了点…”他摸摸后脑勺。
“没事。”那人直起身，看着他温柔地笑，还夹杂着点害羞。“这蛋糕我自己做的，做了一下午呢。不知道好不好吃。”
这下他内心的愧疚（还有点什么其他情感）越发浓烈了。以往李东海都不会靠近烤箱哪怕一米的距离。
也许是他被感动到了，又也许是昏黄的烛光十分暧昧，他就在李东海站起身靠近他的时候双手不禁大脑思考地搂住了那人的腰，然后把脸贴着他的侧颈。
“谢谢你，东海。”他闷闷地说。东海新换的这个沐浴露的味道挺好闻，奶香的。
怀里人僵硬了一秒，然后拍了拍他的背：“好啦，快点吃蛋糕。”
蛋糕虽然不算最美味，但他还是很开心，似乎是他那天度过最开心的时刻了。他们吃完蛋糕后又开始为了谁该收拾餐桌开始打闹，然后李东海先发制人地把奶油抹到了他鼻尖上，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这场奶油大战以他死死把李东海压在身下为结束。两人脸上乱七八糟的都是奶油，放声大笑着，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笑到他终于没心思再笑了，因为他被内心一股奇怪的情感冲昏了头脑。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嘴唇贴着李东海的，这温软的触感让他感觉像是到了云端。
身下的人彻底僵硬了。他着急忙慌地离开他的嘴唇，不知所措地与他对视。他们两人都惊慌地开始喘着气，但谁也没动。
然后李东海又揽过他的脖子，将两双嘴唇印在一起。
他的大脑开始坐过山车。心里像是噼里啪啦地放了一连串烟花，让他逐渐迷失自己。
两人的四肢紧紧交缠，在地上滚来滚去，尽力张开嘴与对方的唇舌绞在一起，渐渐有控制不住的轻声呻吟溜出嘴角。
然后李东海的脚不小心踢到了桌脚，桌上的蛋糕盒子啪地掉到了地上。这个意外的声响将他猛地拉回现实。
他在亲吻他最好的朋友。
他被这个事实吓到了，连忙松开怀抱，坐起身大口喘气，脑子里一团乱麻。李东海也跟着坐起身，他们对视。
他使劲地盯着李东海澄澈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看出点什么来，比如后悔、恐惧或是抗拒，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有足够的借口和勇气离开。
但是没有，他那双眼睛里只有渴望。让他窒息的渴望。
更可怕的是，他知道他自己的眼神也在传达同样的情绪。
然后他就落荒而逃了。
“嘟——”身后那辆车响亮的喇叭声把他从回忆的晕眩中惊醒。李赫宰眨眨眼，才发现已经绿灯了，而自己还在回想十几年前的那个吻。
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立刻踩下油门往前开。肺里又有些瘙痒的感觉，让他烦躁无比。
他和李东海的第二个吻，他记得是发生在入伍前一个月左右。
李东海那几天在生他的气。自从他那惊世骇俗的六个我爱你被公之于众并且李赫宰给出了一个逻辑混乱的回答后，他们俩就没说过话。
经过成员们的齐心协力，他们终于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面对面讨论这早就该讨论的话题。
他说东海啊，我是真心要你好好的，要健康，要快乐，多多认识新朋友，最好遇见一位好姑娘。
李东海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明明爱我，我看得出来你是那么爱我，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他回答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我害怕失去你。
“我不明白。”
“东海啊，我的确爱你，但我不止爱你，我对你的感情还有很多别的，友情啊亲情啊，这些联结在一起，多牢固，多坚不可摧。爱情本身太容易夭折了，也太平庸了，我不甘心就这样拿爱情给你承诺，你本来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能因为脆弱的爱情而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永远都不会失去我。”他说完，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东海啊，我想要你幸福的，你说过你想要四个孩子，和漂亮的太太一起住在大房子里，这些能让你幸福，我觉得就够了。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能见证彼此一辈子的幸福快乐，我还奢求些什么呢？”他闭上眼，像是自言自语。
拥抱着他的人不说话了。他还以为那人睡着了，回过头看他，然后被他吻住。
他想要逃离。抱着他的人收紧了双臂。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吧，赫。”他说。
李赫宰永远都对李东海的“就这一次”无计可施。
他心里想，他们俩的爱情观终究是不同的。李东海觉得爱情就是爱情，纯粹又美好，两个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但在他眼里，爱情承载了太多东西了，有责任、有世人认可、有勇气，所以才那么脆弱。他不愿意就这样把李东海拉上一条不归路，前面没有亮光，一条路走到黑。再者，他坚信他们是彼此生命中湍流不息的江水，交过多少女友、爱过多少人，都像江水流过的繁花，到最后身边总有对方。这样已经是福分了，他不敢再想太多。
脑海里的思绪万千，他这么回忆着过往，也无意中到达了目的地。
他走进李东海的家门，看到那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
“等你好久了。路上这么堵啊。”李东海放下遥控器，站起身。
“别提了，搞得我一肚子火。”他半开玩笑地说，咳嗽了几声。
“年纪一大把了就别老生气。来，吃饭。”
他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我看他们已经到瑞士了。”
“嗯，我也看到了。可惜了，我们都有工作，不能去，只能两个中年大叔在这里可怜巴巴地吃炒年糕。”李东海撇撇嘴。
“呀，跟我吃晚饭你还不高兴了！”李赫宰佯怒地挥了挥筷子。
“切，我给你做炒年糕那是给你面子。”他们还是像年少时一样互相嘲讽。“再说了，有这时间我倒宁愿现在在瑞士陪老婆孩子。你算哪根葱。”
李赫宰被逗笑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我们两家都说好了一起去瑞士的好吗。我老婆还怀着孕，我都不能去陪她。”
“别担心，我都跟我老婆说好了，她会好好照顾她的。”
“哎一古，这么贴心啊。”李赫宰阴阳怪气地说，遭到了对方的白眼攻击。
两人就这样其乐融融地吃完了晚饭，东聊西扯，大部分时间是在聊各自的妻儿，以及成员兄弟们的一些事。
吃完后，李赫宰石头剪刀布又输了，认命地给李东海洗碗。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呀，下这么大雨，你待一会儿再走吧。我这里有几听烧酒。”李东海在客厅里冲他喊。
“东海啊，我还是病人，你就让我喝烧酒。”他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你就说你喝不喝吧。”
“…喝，怎么不喝。”
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灌着酒，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喜欢这种团体了。”李赫宰看着电视上又唱又跳的男团，疑惑不解。
“说的好像你以前不在舞台上又唱又跳似的。”
“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去喜欢圭贤这种，就在那儿站着好好唱歌，多好。”
“你好像以前也不是什么主唱吧。”李东海一直都喜欢找他茬。
“呀，闭嘴！”他一眼瞪过去。然后两人都笑起来。
“真神奇啊，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又一次开启回忆模式，李赫宰感叹道。
“嗯，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多少年前啦？”
“都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哎一古呀，时间过得真快。”李东海低头盯着手中的烧酒杯，突然笑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那天是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这都记得啊。你不是连我们编的第一支舞都忘记了的人吗？”李赫宰调侃道。
“真的。你穿了一件快洗掉色的黄色T恤，然后梳着刘海，眼睛小小的。”李东海目光逐渐柔和下来。“然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挺亲切的，也挺可爱的。”
这话走向有点不太对了，李赫宰动了动身子，咳嗽了一声，说：“当时没想到我后来会联合俊秀欺负你吧？”
“欺负我也没用，从那次往后你不就是被我吃得死死的。”李东海看上去有点醉了，脸红红的，说话也模糊起来。
李赫宰不敢再说话了，他怕再说下去李东海又会脱口而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哗啦啦的雨声扰乱心扉。
李东海突然笑出了声。“真是的，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喝一点就头晕。”
“那你还喝。”李赫宰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都怪你…”李东海抠着手中的酒杯，黏糊地说。“谁让你以前老爱帮我挡酒…挡着挡着我都不会喝了…”
“……”
“你以前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赫啊。为什么呢。”
回答他的只有雨声。
李东海侧过头看李赫宰。他看着他单眼皮下的眼睛，希望能从那里头看出他们十几年前第一次接吻时的那种渴望。
但是没有。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温柔的平静。
李东海笑了。没关系，他本来也不渴求什么的。
“赫宰，你知道吗。”他开口。“我现在还是很喜欢雨。就算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还是很喜欢。”
他知道李赫宰一定能懂他的意思。现在说这话他也不想有什么进展，毕竟现在做什么都太迟了。他只是想说这句话，让李赫宰知道他的想法，没有别的理由了。
然后，他看到李赫宰朝他伸出了手。
他表面还是很平静，但整个人都紧张地绷紧了一些。那只手在他唇边的一厘米停下了，然后李赫宰收回了手。
李赫宰冲李东海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对方一定能懂。
果不其然，那人的手开始使劲地抠着酒杯边缘，好像要把它抠破。李东海低头放空了几秒，然后又沉声开口。
“赫啊，如果我们有下辈子——”
“别说啦，东海。”李赫宰打断了他。
他抬起头，看到身旁的李赫宰闭起眼睛靠在沙发上，像是累极之后睡着了。
评论(18)